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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月前，在雁鸣湖拍摄《一地故事》时，米若姐姐刚拍下浑浊不堪的小河边上那层薄冰，相机就被米若哥哥劫走。他的胶片拍完了。
　　被卸了武装的米若姐姐和儿子一边谈天说地，一边沿着河床踩薄冰，拣石块比赛投远。大约一个时辰，母子二人觉得口干力乏，带着四脚黄泥回到停放在公路边的小嘉身旁，才发现米若哥哥已不见了踪影。
　　打电话，响了N声之后，米若哥哥接听，说认了个大哥，见到两只羊一条狗，大哥正在一个鱼塘抓鱼挖莲藕，好玩，让米若姐姐和儿子也过去。
　　米若姐姐和儿子手搭凉棚向河对岸有树有房的地方眺望，好远，没有人影，羊、狗、鱼塘以及陌生大哥的吸引力荡然消失，于是下令让米若哥哥快回。米若哥哥电话里稍显失望，答应了。
　　小嘉的钥匙在米若哥哥身上。路边尘土飞扬，垃圾随处可见，米若姐姐和儿子没地方歇脚，只得眼巴巴地朝将要现出人或羊、狗影子的方向张望。
　　很久，隐约见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现身，沿着河对岸的高坡低洼走来。高的是米若哥哥，低的不认识，估摸着该是那个陌生的大哥。米若哥哥脖子上挂着一机，手里拎着30D。陌生大哥穿戴很奇特，远远看好象是海湾战争中的美国兵一样，高靴、背带、飞行帽，左右两手皆操着家伙。两人嘴上说话埋头走路。
　　跳脚踩泥，两人过河，上了公路，走向米若姐姐和儿子和小嘉。这下看清了，矮个子的是个不算老的老农，四五十岁，脚蹬高腰黑胶鞋，胳膊上裹着塑料布，头顶褐色绒线帽，高颧削颌，眯眼突牙，鼻翼侧额头上皱纹交错，唇上丛生一茬灰黄的胡子，乱乱的，似有两道清涕滞流，一手鱼，一手两根长长的藕，浑身散发浓重的汗臭味。
　　米若姐姐在心里稍微皱了下眉头，但还是朝来人露出了礼貌的笑容。米若哥哥乐呵呵地介绍：“这是我刚认的大哥，太热情了，非要从塘里挖了莲藕还抓了条鱼送过来。”
　　米若姐姐并没怎么被米若哥哥的乐呵感染，还是礼貌地笑，客套地招呼说：“这一会儿就认了个大哥啊。儿子，快叫伯伯。你也是，人家大哥就指着莲藕和鱼卖钱过日子呢，咋能白要呢。还麻烦大哥爬高下低地跑这么远送过来。”
　　那老农大哥的确很热情，一副闯荡江湖见多识广行侠好客的神情。不过，在米若姐姐礼貌微笑的言语中，他依然露出了几分腼腆，嘿嘿了两声，很豪气地说：“哎！弟妹可不能这么说，咱农村又没啥好东西，就这自家塘里的莲菜，过日子卖钱不缺这两根儿。”
　　打开小嘉的后备箱，把带着黑色塘泥的莲藕和还在翻跳挣扎的鱼安置好，几个人站在路边又寒暄了几句，然后告别，飞车而去。从后视镜里，米若姐姐看见那老农在飞扬的尘土中越退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米若姐姐从来不喜欢搭理陌生人，更不喜欢轻易和陌生人套近乎，对米若哥哥只一个时辰的工夫就认了陌生农民做大哥这个事颇有不满，但又想到搞摄影拍的就是陌生人，不和人家套近乎谁让你拍。于是只故做随意地说：“看把你能的，这么容易就认了个哥。现在啥人都有，咱别太实在把啥都给人家抖落，家里的电话、地址没给人家坦白吧？”米若哥哥平心静气地回答：“我知道！我就给他留了个手机号。”
　　一路无话。回家。
　　去了趟灰头土脸脏兮兮的雁鸣湖，男女米若拍了一组片片，想象了一地故事，认了个大哥。

标签: 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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